專欄節選：黑天鵝、灰犀牛一起報到！--今周刊「老謝開講」

本文由台灣《今周刊》雜誌提供，節選自2月6日出版的當期「老謝開講」專欄

農曆新年，台灣歡度九天長假，不過資本市場卻掀起一場驚天動地的事件。中國AI新創公司「深度求索」（DeepSeek）推出新模型DeepSeek-R1，號稱以不到五六○萬美元的低成本，發揮媲美ChatGPT的運算效果。消息一出，衝擊AI產業鏈，輝達股價首當其沖，一月二十七日股價暴跌近十七％，市值蒸發五九三○億美元，全球AI產業鏈相關公司股價都重挫。

台灣投資人關切的台積電美國存托憑證（ADR）股價重挫十三％，若當天台股開盤，恐重挫一五○○點以上。全球重量級半導體股都崩跌，艾司摩爾（ASML）跌五．七％，博通（AVGO）跌十七．四％，超微（AMD）跌六．三％，安謀（ARM）跌十．一％。

當天我在臉書上面寫道：如果DeepSeek輕易成功，那很可能是輝達考驗的開端。過去幾年，以美國為首的AI開發商投入天文數字般的巨資，帶領全球在AI世界前進。川普一月二十一日宣示斥資五千億美元投入Stargate計畫，全力發展AI，如今冒出不速之客，宣稱投入不到六百萬美元就突破技術門檻。這讓人想到塔雷伯提出的「黑天鵝」理論。「黑天鵝」是指大家認為極不可能發生、難以預料的事，卻仍然發生了。DeepSeek引發的效應，就是黑天鵝事件。

第一時間，塔雷伯也提出警告，輝達股價的歷史性下挫，預告市場未來還將出現更嚴重的崩跌，也顯示了經濟的脆弱性。DeepSeek看似以遠低於競爭對手的成本取得技術突破成果，引發人們質疑這個行業的巨額投資是否合理？

塔雷伯也指出，OpenAI在二○二二年十一月發表ChatGPT以來，引發AI狂潮，輝達股價大漲逾七○○％，但整體股市的上漲高度倚賴輝達和少數科技巨頭，他觀察科技創新的歷程，認為第一個進入市場的企業不一定是最後的贏家，這次輝達股價的拋售潮也顯示財富累積的脆弱性。他認為輝達的崩跌只是開始，未來的拋售潮可能是DeepSeek衝擊的二至三倍，這是相當驚人的黑天鵝警告。

輝達股價在一月創下一五三．一三美元天價，市值達三．六六兆美元，一度超越蘋果，成為全球第一大市值企業，不過一月二十七日的重挫，成為壓垮輝達股價的一個轉折。在DeepSeek凌空而降之前，輝達股價是一四二．六二美元，二十七日盤中最低一一六．七美元，市值蒸發近六千億美元，當天市值剩下二．九兆美元；到了二月三日，輝達收盤來到一一六．六六美元，市值剩下二．八兆美元。這場黑天鵝效應也衝擊台積電，台股在二月三日開紅盤日重挫八三○點，和輝達連結緊密的AI供應鏈多檔跌停。

正當大家關注輝達所受衝擊有多大時，川普又對台積電開槍。他認為台灣搶走美國九八％晶片生意，揚言要課台灣半導體產品關稅，川普相當於是對台積電出手，符合他一貫的關稅戰略。但台積電是代工業務，不生產終端產品，對中間材料課重稅，過去少有這種案例，如果對台灣半導體課一○○％關稅，台積電等半導體代工公司勢必會把關稅轉嫁到蘋果、輝達、微軟、谷歌等科技巨擘身上，川普著眼何處，更令人感興趣。而如果說DeepSeek是黑天鵝，那麼川普的關稅大刀就是灰犀牛。

灰犀牛，是指顯而易見的既存風險卻遭人忽視，最後鑄成重大危機。關稅是川普念茲在茲的工具，從川普首任總統以來，他就把關稅大刀握在手上，美中關稅戰就是川普二○一八年發動。

這一次川普除了恐嚇對台灣半導體課一○○％關稅外，他先前競選時也警告加拿大、墨西哥，若不嚴格執行取締芬太尼、嚴查非法移民，他要對這兩國課二五％關稅，對中國課一○％關稅，而在DeepSeek事件之後，川普果真宣布對加拿大、墨西哥開征二五％關稅（目前改推遲三十天上路），對中國開征一○％關稅，震撼市場，全球股市也因此繼續下跌。

原先我的想法是，美墨加是共同生活圈，加墨就像美國的親兄弟，例如美國職業棒球大聯盟中的藍鳥，就是加拿大球隊；川普還吃加拿大的豆腐，戲稱加拿大可以成為美國第五十一州。可是川普不但對共同生活圈中的夥伴加稅，而且是一下子就出二五％重手，不可思議。

二四年墨西哥對美國出口四六七○億美元、加拿大出口美國三七七○億美元。加拿大第一時間也宣布，對美國出口到加拿大一五五○億加元的商品祭關稅懲罰，墨西哥總統也宣布將報復，衝突一觸即發，引發資本市場動盪。但美東時間二月三日，墨西哥調動軍力嚴查非法移民及毒品、加拿大也有相應作為，川普立即宣布暫緩課關稅一個月，市場稍微寬心，股市盤後也上漲。

這也印證了關稅是川普的有利武器，川普隨時可以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他的最終目標是要加拿大、墨西哥嚴查毒品走私及全力遏阻非法移民。加拿大及墨西哥一北一南，理論上是美國重要護城河，川普隨意開炮，等同對自己兄弟開火，因此我一直覺得關稅是談判手段，墨西哥、加拿大領導人應有智慧去解決紛爭，而川普對台積電的警告，也有異曲同工之妙。

理論上，台積電七成以上營收來自美國科技大廠，台積電為美國科技大廠生產晶片，是因為製造並非美國的強項，美國科技大廠在比較利益下應全力集中在產品設計研發。美國半導體設計公司把繁瑣的製造工作交給台積電，而台積電生產最高良率的產品，設備又從美商採購，這是一個比較利益最佳化生產模式，川普團隊應該很清楚這個生態系。如今，項莊舞劍，意圖何在？有待台積電細膩回應，但這個問題像墨西哥、加拿大關稅問題，最後應有解方。

川普的最優先目標是「讓美國再次偉大」，美國主要對手是中國，接下來從巴拿馬運河、格陵蘭島，到俄烏戰局，慢慢往下看，應可以看出脈絡。（完）

註: 1. 專欄作者老謝--謝金河，為《今周刊》發行人兼財訊文化事業執行長。

2. 以上評論不代表路透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