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伊戰爭的黑天鵝反向策略--今周刊「老謝開講」

六月出現了兩個改變世界的驚人行動，一個是六月十三日以色列的「雄獅崛起行動」（Operation Rising Lion），以色列透過精準情報，突擊伊朗重要軍事基地及濃縮鈾反應爐，同時擊殺逾二十名伊朗高級將領及超過十名伊朗發展核武的重要科學家。以色列的奇襲對伊朗造成重大毀滅效果；伊朗也迅速以飛彈還擊，但對以色列造成的殺傷力相對輕微。

另一個是美國的「午夜重錘行動」（Operation Midnight Hammer），六月二十二日美國總統川普出動B－2隱形轟炸機，這款轟炸機可攜帶三萬磅（十三公噸）炸彈，長程飛行一萬一千公里，透過空中加油可以飛行一萬九千公里，以巨型鑽地彈GBU-57重創納坦茲（Natanz）、福爾多（Fordow）及伊斯法罕（Isfahan）三處伊朗重要濃縮鈾基地。

根據CNN報導，納坦茲是位於德黑蘭南方二五○公里的城市，是伊朗重要濃縮鈾基地。核威脅倡議協會（NTI）指出，納坦茲擁有六座地上建物、三座地下設施，其中兩座地下空間可容納五萬多台離心機，以色列「雄獅崛起」只炸毀地上設施，這次美國「午夜重錘」主要是摧毀地下設施。福爾多位在伊朗聖城庫姆（Qom），主體設施藏在地下八十至九十公尺，福爾多擁有二七○○台離心機。伊斯法罕是核子研究基地，有三千名科學家在這里工作，美國這次行動讓全世界震驚。

美國過去領導人一直堅定反對伊朗發展核武，從柯林頓、小布希、歐巴馬到拜登，歷任總統面對伊朗發展核武，都發表強硬的談話。但川普這次是來真的，動用重型隱形轟炸機炸掉伊朗核子基地，川普的行動讓全世界都覺得不可思議，台灣很多政治名嘴也都誤判。

從「雄獅崛起」到「午夜重錘」，這是中東經歷了贖罪日戰爭（Yom Kippur War）、大衛營協議（Camp David Accords）、伊朗革命，及波斯灣戰爭（Gulf War）以來最大軍事衝突。一九七九年伊朗巴勒維政權垮台，美國在人質危機中吃足了苦頭，從此美國定調與伊朗和而不破。這次川普揮出重擊，不但震撼世界政壇，也讓中國、台灣都有不同的感受；面對這場中東數十年罕見的變局，金融市場更是如臨大敵。

首先眾多專家都警告，以色列、美國對伊朗出兵，可能逼使伊朗封鎖荷姆茲海峽（Strait of Hormuz），造成每桶油價上衝到一三○美元；最具代表性的是摩根大通策略師認為，中東會爆發更大規模衝突，荷姆茲海峽被封鎖，伊朗石油每日可能減少二一○萬桶，油價將上衝到一二○到一三○美元，金價也會直逼一盎司四○○○美元。這類爭奪眼球的觀點，立刻成了媒體醒目版面的焦點。

其實這種誇張式的臆測只是想當然耳。缺乏財政收入的伊朗，面對戰爭更需要石油出口，就像俄羅斯出兵攻打烏克蘭的同時，也必須仰賴石油出口；況且，伊朗果真封鎖荷姆茲海峽，也等於封鎖了伊拉克、科威特、巴林、卡達及沙烏地阿拉伯、阿拉伯聯合大公國的石油出口，等同於得罪一票阿拉伯產油國，這是伊朗不會幹的事。

二○二二年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一度造成油價大漲，這是短期波動，但都沒有改變商品及股市的趨勢。結果這個「黑天鵝反向策略」在二十三日立即出現顯著效應。在美國「午夜重錘」之後，國際油價出現驚人的跌勢，西德州原油收在六十七．二三美元，單月下跌八．九五％，北海布蘭特原油收在七○．三八美元，下跌八．六一％，這個結果和市場原先想的完全不一樣。

更令人稱奇的是，以色列股市大漲，六月二十二日美國對伊朗展開「午夜重錘」的襲擊，當天以色列股市上漲六．四五點，漲幅○．二三％，創下二九三一．九七點的歷史新高，這個現象和我們過去的想法不一樣。二三年十月七日哈瑪斯突擊以色列，造成二百多人死亡及數百人被擄走的慘劇，逼使以色列對巴勒斯坦展開瘋狂報復；面對巨變，以色列股市在十月八日這天重挫一一八·四九點，股市指數跌到一七一二．一六點，到了十月二十一日，更是跌到一六一四·九六的最低點，這是以色列傷痛的往事。

按照過去經驗，戰爭發動，一定會導致股市崩跌，但這個現象在以美的連續轟炸後並沒有發生。以色列股市逆向大漲，美國轟炸伊朗，以色列依舊上漲，這意味了經過「雄獅崛起」、「午夜重錘」行動，伊朗底氣被看清。這可歸因一九七九年巴勒維王朝被何梅尼推翻，伊朗結束現代化的民主改革路線，正式走向宗教神權的領導。

七九年對伊朗來說是個轉捩點，在巴勒維時代，伊朗正準備走上現代化道路，年輕人穿西裝，女性打扮得花枝招展。到了何梅尼時代走向宗教神權，何梅尼在八九年去世，接替的哈米尼掌權至今，他是三九年出生，在他的極權專制領導下，伊朗將近四十年的時間與世界隔絕。

為了鞏固領導權勢，伊朗的宗教神權把領袖神格化，伊朗背後支持黎巴嫩真主黨、巴勒斯坦哈瑪斯及葉門胡塞組織鬧事，這些年什葉派不斷輸出革命，甚至敘利亞的動亂也與伊朗有關。不過，這一年來，以色列剿滅了葉門胡塞組織，又用BB CALL定位剿滅真主黨，哈瑪斯的領導一個一個被斬首，敘利亞的獨裁領導人阿塞德也被掃地出門，過去這些有伊朗隱身在背後的鬧事組織，已被處理得差不多。以色列六月十三日動手，挑在美國與伊朗談判核協議破裂的次日，看來時間選擇很精準。

這些年伊朗離現代化、民主化的道路愈走愈遠，伊朗最聰明、最有錢的人紛紛選擇離開，伊朗國力現出原形，這次最高軍事將領及核武科學家紛紛被斬首，伊朗反撲的力道已大大受限，美國強力軍事行動帶來震懾效果，只能讓伊朗以轟炸行動來進行大內宣。全球乍看軍事危機籠罩，但中東陽光乍現，威脅中東和平的最後一張骨牌將倒，世界秩序可能會有大變化。六月二十三日美國股市全面上漲，也代表這個世界在戰爭與和平中，大家有各自不同的解讀。

註:1.專欄作者老謝--謝金河，為《今周刊》發行人兼財訊文化事業執行長。

2.以上評論不代表路透立場。（完）